种太阳少年

折花逆山行.

人间喜剧(上)

荞麦:

虐向预警。



“宝贝儿,以后婚礼在里约办好不好?或者,你更喜欢鹿特丹?”
“张继科儿,我还没说要嫁给你呢!”
“上了我的船还想跑?你这辈子都是我张继科的。”

       
“宁宁,我打不动了…我的身体不听我使唤…宁宁,我不能陪你到东京了…”

      
“张继科儿,你怎么那么傻…”
 
      
“我们,分手吧。”

      
又是梦。
张继科从来都不曾想过,北京灰霾阴郁的凌晨会成为他从支离破碎的梦境中解脱的慰藉。
他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间透过落地窗去看这片铺天盖地的阴霾。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依赖这种悄无声息的死寂。甚至于,只有这样不动声色不痛不痒的活着,才让他觉得胸腔里是有东西在跳动着。
32岁的张继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色彩斑斓鲜活生动的画面。
那些,出现在他梦里,关于她的画面。
 
  

出了电影院,在路边等待出租车的丁宁开始感觉到来自颅腔的刺痛。她一向如此,情感过于细腻丰富,剧情稍一煽情就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情绪平复以后,就不可避免的头痛乏力,一整天都得是病殃殃的。
因为这个,张继科没少跟她板脸发脾气,还威胁过她说再这样就不带她出来看电影了。
然而每次都架不住丁宁撒娇时软萌娇憨的样子,黑脸还没摆过一分钟,就无可奈何的笑了。
张继科。
丁宁重重的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试图把和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都一并抹去。
   
    
“宁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头疼。一会儿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30岁的丁宁,在那些触景生情的画面里日复一日的提醒着自己。
丁宁,你没有他了。
  
   

开完两个小时的电话会议后,这场莫名其妙却来势汹汹的感冒并不见丝毫的消退趋势,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张继科顺应着万有引力瘫倒在地板上,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他这样躺着,突然觉得自己倒地的过程有点像一片轻薄的纸静默的落入了土壤里。
连一声微弱的叹息都没有。
张继科不可遏制的回想起他躺在散发着塑胶和他形容不出气味的场地的场景。甚至,连那时耳畔,比他的心跳更让他热血澎湃的欢呼声,都一并收录进了他的记忆里。
就在这样血脉贲张的画面里,丁宁毫无预兆的闯进来,湿漉漉的眼神像只不谙世事的小鹿,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张继科想伸手去抓住她,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决绝转身的自己和离去前那不容置喙的一句——“我们分手吧。”
   
  
宁宁,宁宁。
是不是因为我放弃了使命,所以,我也要一并,放弃你。
那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我梦里,出现在我记忆里。
从清晨到黄昏,从冬至到春分。
  
   

39°8
作为张继科口中可以应聘空姐空少的存在,丁宁自认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么不符合她所谓职业素养的情况。
可是她从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就持续的高温也确实让她对“岁月不饶人”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尽管樊振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宽慰着她,还搬出队医做救兵。
丁宁知道,在张继科放下陪伴他半生的球拍只留给她一个光影绰绰下颤抖的背影时,她也跟着他一起,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然而她也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糊涂。
“胖儿,没事,不用担心。我眯一会就好了。你也睡一会哈。”
 
  
张继科,你知道吗。我现在坐的这趟航班,目的地,是东京。
是你在封闭针冰冷的针头刺进你炽热肌肤引发翻天覆地的疼痛时,口中还喃喃的“东京”。
是你在镁光灯下一字一顿的说出斟酌良久的退役词后,日记里还力透纸背的“东京”。
 
  
“宁宁,我不能陪你到东京了…”
没关系啊,我知道你累了,我原谅你。
 
  

张继科这场感冒史无前例的反反复复,一直拖到东京奥运会开幕那天才见好转。
“你这个啊,得是心病。”说这话的时候,许昕正大摇大摆的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直播的奥运会开幕式,一边等着张师傅泡的普洱茶。
“我说,你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跑我这瞎凑什么热闹。”
“卧槽,又不是我拐跑了你老婆。再说,我是好心来探病的,你小子什么态度。”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互怼之后,一串长长的叹息从许昕的嘴边溢进汤色金黄明亮的茶中,荡起一圈波澜。
“我说继科…”刚要出口的安慰,在看到电视屏幕上被特写的人时,硬生生哽在咽喉。
  
   
“张继科儿,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依偎在他怀里的姑娘一边饶有兴致地玩着他的手指,一边含着糖含糊不清的问道。
“因为你能吃能睡,能哭能笑…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宝贝儿。”
他抓住她作势要捏他鼻子的手,朝她笑得春风得意。
  
   
因为,明明是个比谁都爱哭鼻子,又比谁都贪吃能睡的小丫头,却比谁都懂他内心的曲折,比谁都坚定的站在他身边,无论前方是掌声欢呼,抑或戏谑诋毁。
可是他啊,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见过清晨醒来睡眼朦胧的她,见过埋头心无旁骛吃着杨枝甘露的她,见过被男女主分离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见过她一人千面,还是最爱为国出征驰骋赛场的她。
而他,原本是要同她一起的。
  
   

张继科不喜欢热闹,尤其不喜欢被聚光灯肆无忌惮的照耀。
丁宁也不喜欢热闹。
算了吧,这句话没说服力到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他不喜欢,所以,她也被潜移默化了而已。
  
   
被摄像机给予特写镜头的丁宁用力的挥了挥手里飘扬的红旗,挤出了一个看上去无比灿烂的笑。
此起彼伏的欢呼将东京汹涌澎湃成惊涛骇浪的海洋,而丁宁的脑海却兀自放映着有关他的过往。
  
  
“我还想,再打一针封闭。”
他夹起一筷子拍黄瓜送入口中,一边咀嚼着发出轻微的脆响,一边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
 
  
“继科儿。”她从身后环住在黑夜里静默坐着的他,连呼唤的声音都打着颤。
“宁宁,原来退役申请这么难写。”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宁宁,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做你的全职帅保姆。”
她不忍不甘他沦落人间烟火,却又因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而快乐。
  
   
只是,或许是她太过于迟钝,太过于沉溺朝夕相处的生活,在她以为至此终年之时,她还是丢了他。
 
 
张继科,你一定在看吧。
那么,请你在北京好好看着,我怎么替你拿回属于你的荣耀。
你说过,你最喜欢看五星红旗为你冉冉升起。
我都记得。
  
   

“宁姐现在状态挺好的。就是吃的有点多。估计又得胖三斤。”
“嗯。”张继科倒了一杯热牛奶,吸着拖鞋慵懒的走到阳台,窝进他的藤椅里。一只耳机入耳朵里,另一只则随意的垂着,听着樊振东例行汇报丁宁的情况。
“你腰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科哥,好好照顾身体,别总不当回事。工作也别那么拼命。”
“我心里有数。”
  
   
难得闲适安逸的一天。
他是应该跟丁宁一起睡回笼觉赖到日上三竿,手牵手去超市计较着蔬菜的价格,他在厨房烹饪着烟火她从身后环住他,对了,还有必不可少的甜点,就买满记的芒果班戟怎么样。
   
  
啊,她在东京呢。
张继科抬手捂住眼睛,刚因回忆而变得震颤的身体此时又重新归于沉寂。
真不听话。无论是身体,还是思绪,哪个都要跟他作对。
似乎想念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张继科的手无力地垂下,过了良久,他拿起搁在桌案上的手机,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强烈渴望,他点开百度,缓缓的输入了“张继科”三个字。
回车。
随着进度条一点一点的挪动,他久违的看到了两年前铺天盖地的那些通稿,带着或揣测或叹惋或讥讽的口吻,向全世界宣告着他退役的消息。
他还能回忆起,那些文章里,多少次的提及到诸如“江郎才尽”“英雄迟暮”这些残忍颓唐的字眼。
两年了啊。
记得他刚成立公司时,下属还会筹划乒乓球赛想以此来跟他拉近距离。只是每次都被他以有事推辞过去,后来,干脆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忘记怎么握拍了。
再后来,乒乓球赛也不了了之。
  
    
张继科,你忘了,你都忘了。
他这样在心里默念着。乒乓球跟你没有关系了,报效国家跟你没有关系了,丁宁…也跟你没有关系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经营好公司,安安静静地养一身肥膘,安安静静地老去,就这样,慢慢被世界遗忘。


————
卡了很久很久的文。
终于还是因为舍不得,再重新捡起继续写。写的时候脑海里只剩下这样的感触——
万幸,他是要奋斗到东京的。万幸,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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